1895年清政府在甲午战争中惨败于日本,签订《马关条约》后国力衰微,西方列强趁机掀起瓜分中国的狂潮。德国强占胶州湾(1897年),俄国租借旅顺大连(1898年),英国扩展香港界址(1898年)。法国为维持其在远东的势力均衡,亟需在中国沿海获取战略支点。
法国担忧英国在华南的垄断地位(尤其香港、九龙),亟需在临近法属印度支那(越南)的华南区域建立据点,以制衡英国影响力。广州湾因其深水良港和毗邻东南亚的地理位置,成为法国眼中的理想目标。
法国海军长期缺乏在华南的可靠锚地。1897年,法国军舰“白瓦特号”(Bayard)为避台风闯入广州湾,发现其港湾水深、避风条件优越,适合停泊大型军舰。海军部随后向政府提议租借,意图将其建为“第二个香港”,成为控制南海、辐射印支的军事枢纽。
法国自1885年中法战争后已控制越南,广州湾与越南北部仅隔北部湾,可便捷连接海防、西贡等殖民地,形成“印度支那—华南”战略链条,强化对中南半岛的控制。
法国希望复制英国在香港的商业模式,将广州湾开辟为自由港,吸引转口贸易。尤其看重其作为中国西南(广西、云南)物资出海口潜力,如煤炭、矿产、农产品等。
1898年4月22日,法国远东舰队司令率巡洋舰“让·巴尔号”“帕斯卡号”等6艘军舰突袭广州湾,强行登陆海头汛(今霞山),升起法国国旗并命名“贝亚德城”(Bayard,后称“白雅特城”)。法军无视清政府抗议,向内陆扩张,引发遂溪、吴川民众长达一年多的武装抵抗。
在军事威慑下,清政府于1899年11月16日被迫签署《中法互订广州湾租界条约》,将陆海总面积约2130平方公里(含今湛江核心区)租予法国99年。条约规定法国拥有完全管辖权、驻军权及税收权,中国不得干涉。
《中法互订广州湾租界条约》
租期99年(1899-1997)
范围约2130平方公里(含陆地518km²+水域)
法国拥有行政、司法、驻军权
中国不得设防,法修铁路通安铺
法舰自由通行雷州海峡
因民众抵抗,法国被迫放弃原定的遂溪县城租界,边界从万年桥退至赤坎桥,缩水30华里,就是今天湛江的寸金桥的这个位置,一寸领土,一寸金。
寸金桥
清廷当时已是千疮百孔,1898年正值德占胶州湾、俄租旅顺、英扩香港新界,清廷试图“联俄制法”,但《中俄密约》未兑现,反遭法国趁火打劫。北洋水师在甲午战争中覆灭,广东水师仅剩木船,无法对抗法军铁甲舰。自甲午战争清政府需支付《马关条约》2.3亿两白银赔款,根本无力再战。
遂溪义勇以土炮对抗舰炮,牺牲400余人换回30华里国土(今遂溪县大部),印证民气可用。
当法军战舰在1899年11月16日鸣炮“庆祝”签约时,湛江渔民在礁石上刻下誓言:
法夷可占我土,不可夺我志!
终有一日,潮水将三色旗卷沉海底!”
北洋政府取代清王朝后,也曾要收复广州湾,一战后中国虽然作为战胜国,但是实际上有话语权的只有英、法和美国,欧美列强为了对殖民利益的巩固构建了,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巴黎和会(1919)上,中国代表顾维钧提出归还租借地,但法国总理克里孟梭强硬驳回:“广州湾是法兰西用鲜血换来的战利品!” 北洋政府最终妥协,未将广州湾列入拒签和约的理由。
巴黎和会
一战后法国作为战胜国,其租借地权益受《凡尔赛和约》背书。1922年华盛顿会议上,中国代表提出废除租借地,但英法美日等国签署《九国公约》仅模糊承诺“尊重中国主权”,实际拒绝讨论具体租地问题。
广州湾被纳入法属印度支那联邦(越南、老挝、柬埔寨),法国视其为“远东殖民链条不可分割的一环”:
早在1911年法国升级广州湾为直属殖民地,设总公使统筹军政。
法军指挥部
1922年建成西营军用码头,可停泊万吨巡洋舰,成为法国威慑华南的海军支点。
此时的中国的在1916-1928年间爆发140余场内战,军费占财政支出80%,根本无力组建海军抗衡法国远东舰队。
1925年省港大罢工期间,广州湾工人切断法国商船补给,遭法军镇压(“西营惨案”死伤37人),而掌控广东的蒋介石正筹备北伐,无暇干预。
中法修约谈判(1925-1927),北洋政府趁五卅运动反帝浪潮启动修约,要求收回广州湾, 此时北伐军节节胜利,南京国民政府将取代北洋政府已经成为大势所趋,法国以“法权调查”为名拖延北洋政府,此事最终随着北洋政府覆灭不了了之。
1927年,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宣言响彻全国。当汉口英租界、九江英租界相继收回时,被法国强租近三十年的广州湾(今湛江)却依然悬挂着三色旗。
虽然1928年,张学良东北易帜,蒋介石完成形式统一。但表面的统一掩盖不了实质的分裂
党内汪精卫派系持续挑战蒋的权威, 桂系控制两广与中央貌合神离,红色力量在江西崛起。
收回广州湾最大的阻力是广东的军阀力量,掌控广东的李济深、陈济棠等人视广州湾为重要财源——法国殖民当局纵容的鸦片走私贸易,为地方军阀提供了大量军费。
1928年,法国当局策划成立三有公司,垄断广州湾鸦片加工销售,地方实力派、越南买办、香港商人三方合股,在赤坎民权路设立总部,西营设分公司,年走私鸦片达3.6吨,烟馆超200家,面对如此暴利,粤系军阀暗中阻挠中央收回行动,国民政府鞭长莫及。
在华盛顿会议上,法国曾口头承诺“英还威海卫,法亦还广州湾”,但附加严苛条件:要求其他列强同步归还在华租借地,并确保法国在广州湾的经济特权不受损害。1930年10月英国归还威海卫后,国民政府于同年11月4日正式要求法国启动归还谈判。然而法国以“英国仍占有九龙”为由拒绝,声称除非所有列强归还租借地,否则不会单独行动。这一托辞暴露了法国维护殖民利益的实质。
法国通过鸦片贸易垄断(1928年成立的“三有公司”)攫取巨额利润,1938年其盈利已达3000万银元。同时,法国将广州湾视为控制印度支那的战略支点,不愿轻易放弃对华南的经济渗透能力。
1929年蒋介石召开“编遣会议”,意图削弱冯玉祥、阎锡山、李宗仁等地方军阀势力,但引发激烈反弹,最终激化中原大战(1930年)及后续内战。国民政府长期疲于应对内部军事冲突,无力集中外交资源对法国施压。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沦陷;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变”爆发;1935年华北危机加剧。国民政府被迫将外交重心转向对日抗争,广州湾问题被搁置。至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沿海港口相继失守,广州湾因法国“中立”身份反而成为大后方物资中转枢纽,国民政府更需维持其通道功能,暂缓收回行动。
1930年代广州湾因法租界身份避开了日军封锁,成为西南大后方唯一可用的国际港口。1938-1940年间,其年货物吞吐量达20万吨,占国统区进口物资的21.7%,出口占38.4%。国民政府需依赖这一通道运输国际援华物资,若强行收回可能引发法国报复性封锁,危及抗战物资供应链。
法国为保全印度支那殖民地,对日妥协:1937年禁止军用物资经广州湾转运中国;1941年与日本签订《广州湾共同防御协定》,允许日方监督港口。这种“中立”姿态虽损害中国主权,但客观上维持了广州湾的开放状态,国民政府权衡利弊后暂未采取激进措施。
全面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广州、武汉等核心城市相继沦陷(1938年),沿海封锁加剧。此时广州湾的通道价值不降反升,国民政府被迫搁置主权诉求,转而利用其转运物资。
1938-1940年贸易总额突破千万元,成为广东第二大商埠。1940年法国本土沦陷后,戴高乐“自由法国”流亡政府急需中国支持。外交部长宋子文立即启动谈判,提出:以承认自由法国换取归还广州湾。
1940年法国本土沦陷后,维希政府成立并亲轴心国。日本趁机施压,要求切断中国通过法属印度支那(含广州湾)的“援蒋路线”。同年7月,日本制定《世界时局变化处理要领》,明确要求控制法属印度支那的资源与交通线。
1941年7月,日本与维希政府驻越南总督戴古签订《广州湾共同防御协定》,允许日军派遣“海军商务委员”常驻广州湾,监督港口并禁运军事物资。法国保留行政权,但实际沦为日本傀儡。
1943年2月,日军突袭雷州半岛,16日占领海康、19日控制遂溪,20日以“共同防御”名义“和平进驻”广州湾。同日,威逼法国签署《共同防御广州湾协议》,法方在武力威慑下被迫同意移交防务。
1945年初,日本预感败局,为彻底控制东南亚,启动“明号作战”,计划武力解除法属印度支那武装,广州湾被纳入行动范围。
3月9日:日军特务机关长山田大佐、独立步兵第70大队队长村冈安中佐率680名士兵、6辆坦克突袭法总公署,要求罗克“两小时内无条件投降”。面对悬殊兵力(法军仅16名欧籍官兵+117名殖民地士兵),罗克被迫签署移交文件。
3月10日:日军全面接管广州湾行政机构,法殖民统治正式终结。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驻广州湾日军在寸金桥悬挂“投降”横幅。
9月21日:日军代表渡部市藏向中国粤桂南区总指挥邓龙光正式递交投降书,广州湾光复。
早在8月18日,中法已在重庆签订《交收广州湾租借地专约》,法国放弃全部权利,中国提前53年收回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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