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斯汀,本名敖玉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文学院第五届创作员。曾任《重庆晚报》和《重庆晨报》记者,《艺术与财富》杂志副主编。出版有作品《半城》《无面之神》等。
\n偏偏南方
\n文/敖斯汀
\n在二月里叫醒一朵花
\n用一朵玫瑰
\n来将时间拨乱,复位。只能是玫瑰
\n她到来前的
\n原野如别后的静寂
\n在二月里,可以叫醒一朵花
\n去代一个人说出:我爱你
\n多年后的二月
\n她认出
\n长在自家花园里的玫瑰很美
\n是她收到的第一束花的颜色
\n送花的人
\n早就没有了消息
\n所有二月的玫瑰最终都落在土里
\n像那些宿命里的爱
\n只种在梦境
\n镜子
\n有一些魔法古老而诚实
\n比如一面凭空制造了我的镜子
\n这是博尔赫斯最讨厌的事物
\n“因为镜子使人类数量增多”
\n你决不重复
\n镜子是我的好伙伴
\n修正我的表情
\n也替我想起了基因之河里,我偶然的出生
\n拥有反光的身心
\n我望你像在望我的女儿
\n我看见水银在涂满全身
\n在通向我的隧道
\n在我生出自己的阵痛里
\n过去时
\n白水杯有九个棱面
\n是我借到的冰山
\n轻饮一口
\n一块礁石陷落在心
\n剩余的空杯
\n可用来收集
\n江风、汽笛声。过去时
\n你说出誓言时
\n微微发红的脸
\n我爱一座城市的理由无法启齿:
\n父亲、夜里四点的码头和
\n爱过我的人
\n只有一寸地方醒着
\n只有一寸地方醒着
\n叫南方
\n不出所料
\n一月里,土壤酩酊大醉
\n二月里,燕子裁剪尾巴
\n三月,我用平舌的口音赞美春天
\n四月,在荒芜的野寺中
\n抽到一支无字签
\n在雪中,我看见一朵梅花
\n她坐在枝丫上
\n她赤裸着,在逆流而上
\n丢失的三月
\n三月不同于以往
\n一树花开了
\n落下的花瓣铺成毯子,没有人踩上去
\n三月我的眼皮与心脏一样沉重
\n迎风流出眼泪
\n就种下了过敏的病历
\n三月,北方仍在下雪
\n南方撩起了初夏的衣袖
\n人们无法彼此理解
\n如电线上的鸟儿也不互相交谈
\n三月春风野
\n拿下花朵的风速让人心慌
\n我愿意
\n四月有力
\n五月的骨头,种进土里
\n困境
\n鸟鸣,在公园的湖上如雨
\n微型跑道上
\n快跑和慢走的人
\n渲染树下的阴影
\n他们没有留意到
\n这是一座没有表盘的时间博物馆
\n一位
\n暮年者努力划动手肘
\n像要向过去的壮年注入未尽的剂量
\n一位
\n不那么年轻的人,就是我
\n正要将温和的湖岸线决不激进地走完
\n我们对视
\n在遗憾的过往和克制的未来,又加了一个零
\n或者减掉一个零
\n人的故事不同
\n困境一致
\n世间所有的河
\n细雨浮想联翩
\n失去了流速的江水
\n像老人那样蜷起了身体
\n它成为土的一部分,宽心睡去
\n屈原的名字像一笔遗产
\n他是否已经变成河底的一块石头
\n一尾鱼
\n和拒绝再复制的一条基因
\n水的呼吸比船行走的声音大
\n它吞下了自己的激流
\n只有雨声
\n修复着河面的皱纹
\n所有的雨都是从河流出走的孩子
\n不要指认它
\n让它的舌头,再多停留一会儿
\n停留在世间所有的河
\n肋骨
\n把身体打开,诚实地摊在大地上
\n望见江水,也潜入了它的人格
\n铁船留下梳子的排列
\n在水下
\n谁在抚摸一道石梁
\n像抚摸情人
\n谁在抚摸
\n河神整齐的肋骨?
\n它没有多一块,没有少一块
\n枕着河神的人们是幸福的
\n戒指在花园里可以轻轻转动
\n以免谈话终止
\n我的腿先是茫茫的
\n接着是五官和头发
\n我看起来就像被泼出去的水
\n我渴望,我是河神的那一块肋骨
\n黄昏列车
\n这列火车在穿过黄昏
\n它呼喊着
\n像一把刀划过
\n山峦、暮色和微尘
\n它当载有远方的气味
\n沿途的方言
\n一些被子和果子
\n秋天浓缩的诗意
\n唯独声音是它自己的
\n唯独终点是它自己的
\n时间的拉链拉上了
\n只有它还在呼喊着
\n分开夜色,合上一天
\n它走过的轨道渐渐冷却
\n岁月的流逝并不惊人,只发出迟钝的光
\n生一堆火
\n一切事物在黄昏时变得消瘦
\n十一月的冷
\n你抖动呵出的雾气
\n和你衣袖口的黑狐毛
\n我并不着急冬眠
\n那节气的瘦树枝
\n爬满了血管的天空
\n别欺骗我
\n我认识冬天依靠的不是眼睛
\n我可以摸
\n闻
\n或就是在黄昏时
\n为自己生一堆火
\n黄昏是乳白色的地毯、暖气、木阁楼
\n是花园里的大绣球
\n摇摇椅、围巾
\n是暖着我的树
\n和树下
\n有风
\n一阵风的出现是一棵大树带来的
\n它的声响传译了海浪
\n上一年的台风剥夺了它的树冠
\n阳光以针尖的密度
\n使它重生和澎湃
\n有风
\n就有了一棵树在黄昏前的踯躅
\n牵着风的枝和叶
\n在空中的静止和突袭
\n我注意到风的时候放下了戒备
\n等待着
\n它对我的缝补
\n月桂没有四季
\n一树南方的月桂为我开着
\n无锋芒的香
\n客厅里
\n我挑选每个字
\n远离了一块生姜和刀
\n我就是月桂一样的女子
\n用脚抓住砂石
\n接住去年一场小雨的恩赐
\n在贫瘠中自我圆满
\n不犯桃花,也不犯煞
\n我假设我也是一棵月桂
\n挂了一树小花魂
\n从平凡中唤出自我
\n一棵树对我的陪伴是偶然的
\n月桂没有四季
\n也不会挣扎
\n一双手
\n列车驶过水田
\n它打破了镜子
\n每一寸裂痕,被一双手捏过
\n土因此有了温度
\n种子,强悍的种子
\n在土壤下气息粗重
\n我想我听到了它的呼吸和吞咽
\n水把种子撑大
\n撑满整个路旁
\n端坐在列车上
我试图在身下找到土
\n长久看:我就是种子本身
\n有一个瞬间我觉得我好小
\n如土下深藏的块茎
\n以跪地的姿势
\n我在等待一双手
\n将我翻动
\n垫上石头
\n夏夜
\n走廊里
\n夏夜变得浑圆
\n田野的远处
\n燥热的粮食正彼此揉搓
\n年复一年的六月里
\n它们正在接生、庆祝,也哀悼
\n它们抢收一滴雨
\n忙碌得没有时间像人类一样思考
\n我祈祷
\n我的子女如庄稼
\n我吃下的每一颗粮食都有我
\n每一颗种子里,都住着人类的神
\n空山
\n山在一道最深的皱纹里
\n因无法掩藏
\n而对天空敞开了
\n尖锐的三角形
\n它的心只面向上帝的无人机
\n密林翻出绿边
\n因无人欣赏而
\n更绿
\n更汹涌
\n群山以空
\n编织七情六欲
\n我亦懂得我曾是一座空山
\n拥有佛龛造像般的美德
\n从未被砍伐、收割和焚烧
\n也从未隐姓埋名
\n编者注:以上诗歌选自诗人敖斯汀的一部诗歌自选集。该诗集精选了诗人五年来创作的诗歌百余首,近期已出版。它以创作时间为序分为四卷,以“南方”为写作对象,从天气到女性,从情绪到风物,从地理到更深层次的情感抒发,敖斯汀以其独特的笔触,为南方勾勒出了一幅幅细腻而深邃的画卷。书中的诗歌选材于日常生活,却不仅仅局限于“所见”。敖斯汀以超越常人的敏感与细腻,捕捉到了那些容易被忽视的瞬间与情感,将它们化为文字,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南方的湿润、细腻、敏感、轻盈。
\n
配资靠谱证券配资门户提示:文章来自网络,不代表本站观点。